第122章 守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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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守夜
曬梨幹要選在好天。
太陽要有把?地蒸幹的架勢, 在院裏?撒歡的孩童沒跑一會兒就?大汗淋漓，老老實實坐在屋檐下歇晌。就?連狗子都覺得地板燙腳，藏著肉墊窩在小主?人身?邊, 時不時揚起腦袋，嗅一嗅從鍋裏?飄出來的香氣。
“嫂嫂，梨子什麽時候才煮好啊。”
聽見妹妹說話, 秦時予頭都沒擡，提著筆說道，“剛剛才吃過一只梨子, 真饞。”
“嫂嫂給我吃的，你管我。”
自打月姐兒去了書院念書，說話是越發利索了, 兩人每日不拌下嘴渾身?都不利索。秦時予故作高深搖搖頭，“誰管你，只要你不怕變成後巷那個胖阿奶一樣, 隨便你吃多少都行。我是怕家裏?養了頭大肥豬, 將吃的全吃抹幹凈了, 大哥回來沒東西吃。”
秦時月撅起嘴, 撒丫子就?跑向葉瀾身?邊，扯著她的衣擺表達自己的不滿，“嫂嫂你看哥哥！”
葉瀾剛掀開鍋蓋, 就?被月姐兒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。若是秦錚在，這兩人還會忌憚一下不茍言笑的大哥, 平日裏?老實穩重些。現?在老虎不在家，兩只猴子當起了“大王”, 尤其是葉瀾在場的時候，孩子氣讓人難以?招架。
她實在無奈, 用吃食哄他們轉移註意力，“小哥逗你的。快些走開，燙。把?桌子收拾一下，等晾一會兒就?能吃了。”
鍋裏?上下兩層蒸的都是梨子，蒸屜裏?放的是桃膠燉梨。清晨摘完梨回來後她便將這些來之不易的桃膠全都用溫水泡了起來，天氣熱，泡發的速度也快，原本癟癟的桃膠泡發後肉眼?可?見漲大了一倍還多。剔除裏?邊的雜質，再簡單清洗兩遍，就?可?以?和?梨一起進鍋燉煮。
挑上三顆個大飽滿的梨子，用刀切下梨蓋，再把?中間掏空，放上泡發好的桃膠，加上一小塊飴糖，加足水燉煮即可?。
蒸屜底下的就?更簡單了，都是去皮切塊的梨，加水熬。等梨甜味燉煮進水中，香味再也無法藏匿，從鍋蓋的縫隙之中彌散出來。
梨中的水分糖分多，若是不煮了再曬，水分就?無法完全蒸發，曬的時候容易長毛發黴。經過一道燉煮，多餘的水分被析出，甜味也被放大。果肉變得綿軟，簡單一抿就?化成了水，十分潤喉。
葉瀾將煮梨多出來的水倒出來，一人一碗分了去。喝上一口簡直比蜜還甜，整個嗓子都是梨水的甜味。燉梨則恰好好處，桃膠本沒有味道，中和?在梨子裏?面再好不過。滑滑的，舌頭還沒反應過來，桃膠已經到了肚子裏?。
月姐兒傻楞楞看向葉瀾。
“傻了？”葉瀾順手將小孩嘴邊掛著的一滴糖水給撇了去，又順手抹在了小孩的衣裳去，“小心?別?滴在紙上，字花了又要重新寫?了。”
吃完餐後小甜水，擺在一旁的煮梨也正好不燙手了。葉瀾將自己的空碗放在桌上，隨後就?起身?端來了箕畚。將煮梨塊一一擺開，放在太陽底下曬就?好。
早上曬的時候翻個面，等太陽西沈再收進屋裏?。待水分完全蒸發，梨幹也就?曬好了，比生梨少了一份脆口，卻多了一份韌勁。果肉幹吃起來是沙沙的口感，先前的一點點澀味被甜味完全取代，當作零嘴最好不過。
等梨子曬幹的日子，葉瀾就?忙著在各村裏?邊收梨，光是桃源村一村的梨就?給她包圓了去。村民省的起早貪黑跑一趟鎮子，還省下了一筆市金，再說葉瀾給的價格合理，大家都樂得把?梨賣給她。
梨子的果季差不多兩個月，收完最後一批果子，一群賣果的婦人圍在秦家小院閑聊。
“你家這梨幹曬得好，黃澄澄的，又甜。不像我家的，曬得黑黢黢的，家裏?那一群人都不愛吃。”
葉瀾正給選出來的一批壞果削皮，聞言朝那婦人揚了揚下巴，“曬的時候碰巧趕上好天氣了，喜歡就?多吃點，”她用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桶，“這還有呢，吃完再曬。”
那婦人搓搓手指上的果糖，笑著拒了她的好意，“嘗嘗就?好，這東西大太陽曬出來的，吃多了上火。”說到這，婦人面上揶揄的意味更甚，“我們都吃完了，你家男人回來吃什麽。”
葉瀾這次只笑笑。她削水果的技法好，從頂端開始削，削到底時果皮未斷，成圈掉在地上。此時面前的果皮積了一地，然而手上削著的果皮卻斷了。
在一旁的李映香看見這一幕，嚼著嘴裏?的梨幹左右不是滋味，於是找了話題將眾人都打發走了，“不知不覺這天色都這麽晚了，也不知道你爹做好飯沒。”
話是對著葉瀾說的，意思?卻是說給其他人聽的。
“是啊，哎呀我也得趕緊回去了，家裏?那些都張著嘴等我餵。”
“我家也是一個樣，這聊起來就耽誤時間了，一起一起。”
籬笆內因著雜亂的腳步掀起一小陣風沙，待籬笆外?的聲音小了，李映香才同葉瀾道：“她們也不是故意說這些的，你別?往心?裏?去。”
“這有何好往心?裏?去的。”葉瀾手中的動作不停，爛成泥的果子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，汁水流淌在手上，指縫都沾染上了這種氣味。她並不覺得有什麽，反倒朝對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，“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，家裏?的這些活我能幹，鋪子裏?的人更多。不過他要是在更好，我也能多偷一點懶。”
“你這姑娘，就?一張嘴不饒人。”李映香點點葉瀾的額頭，轉而說起了別?的事，“我跟你爹商量了，過幾日村子開渠放水，你那塊地就?不用讓你守了，我去給你看著。”
水稻到了揚花的日子，再過一月有餘就?能成熟，今年種的早，恰好過了中秋就?要采收。揚花是個重要的節點，稻子要充足的水，但河就?這一條，地又這麽多，幾村人都指著這一條河的水。到了這個時候，基本上家家戶戶都要守夜才行。以?免其他人把?自家水溝給堵住，將水給引到了別?處。
夜裏?蚊蟲多暫且不提，伸手不見五指的，誰看了不怕？一般守夜都是男人去做，萬一真遇上那些個偷水的，他們力氣也大。但秦錚現?在不在，這活只能落到別?個身?上。葉老爹倒是樂意替女兒去守夜，偏偏他們在同一個村，兩戶人家的地隔得又遠，走動不便。
這不，李映香就?主?動要替葉瀾守夜。她好歹有經驗，對地裏?也熟悉。
葉瀾卻拒了她的好意：“不用，您就?好好歇著，我自己應付得來。”
“跟嬸子客氣啥，那夜裏?蟲蛇多，你皮膚嫩受不住。萬一真有人偷水，小姑娘家家哪裏?打得過。”
“您就?不能想?著點好？”葉瀾手上的刀終於停了下來，“事事都要你們幫我，還當我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啊。再說連賴豪那樣的潑皮我都不怕，若真要遇見偷水的，我就?扯著嗓子喊，把?其他人都喊來。”
李映香說不過她一張嘴，無奈只能由著她去。
到了守夜那天，葉瀾就?把?兩個孩子牽到隔壁李映香家去睡，真把?他兩單獨留在家中難免不放心?。
“你帶著妮妮去，有動靜就?喊人，曉得了吧？”李映香將縫制用於驅蟲的香包給葉瀾戴上，前前後後掛了好幾個，又塞給她一把?艾葉，“天亮了就?回來。”
“知道了，您帶著他們休息，我到時候了自然會回來。”
出發的時候天剛沈下去，借著稀薄的夕陽還能瞧見路。葉瀾領著妮妮到了自家的田裏?，按照葉老爹所?說找到自家要通水的地壟。泥巴濕漉漉軟趴趴，用鋤頭一鋤就?開了個豁口，潺潺清水流出來，順著豁口流進了地裏?。
“走吧，咱們生火去。”
葉瀾在周邊撿了些細幹柴，用家裏?帶來的火種點燃。篝火熊熊燃起，今夜就?正式拉開了帷幕。白日裏?太陽灼人，到了夜裏?明顯變得涼颼颼的，葉瀾將狗子攬進懷裏?，挪了挪屁股往火堆坐得近了些，一人一狗互相依偎著取暖。
夜裏?很靜，因此任何動靜都格外?明顯。山林裏?刮出來的風聲瘆人得很，還有田裏?此起彼伏的蛙鳴。若是一直求不到偶，那咕呱聲就?不會停下。
葉瀾的神經高度緊繃，任何一點風水草動都會讓她忍不住張望，直到確認那晃動的影子來自不遠處的樹木才會稍稍安下心?來。她剛松一口氣，誰知一扭頭，火堆“劈啪”一聲響，一個人影緊隨其後出現?在面前。
她沒忍住爆了句粗口，心?跳都停了一瞬。
也不怪妮妮沒叫喚，畢竟是熟人。
“爹啊，您走路怎麽沒動靜的，嚇死我了。”
葉老爹也沒想?到會把?女兒嚇成這樣，略顯無措地撓了撓後腦勺。葉瀾又問他有啥事，他這才掏出腰側別?著的口袋，“你嬸子給做的餅子，我怕你守夜餓了，趕緊給你送過來。”
他又要把?自己身?上掛著驅蚊的香包摘下給葉瀾，後者趕緊站起身?來晃悠兩下，示意對方自己身?上已經掛了不少，“香包就?免了，嬸子給我都備齊了，您快些回去守著吧，我這邊都好。”
葉老爹又囑咐了幾句，這才原路返回。
這塊地旁又只剩下葉瀾和?狗，她重新盤腿坐下，拾了根幹凈的木棍，插上餅子湊到火堆旁烘烤。等涼餅有了熱度，她撕開一半分給妮妮吃，“我只剩下你作伴了啊，你可?千萬不能睡著。”
妮妮晃著尾巴，似是在回答她的話。
到了後半夜，葉瀾已經有些睡眼?惺忪。身?旁的火堆在她打盹的時候熄了不少，她趕忙往裏?頭添柴，又朝著那火堆吹氣。
還未等火堆重新燃起來，她忽然聽見不遠處有明顯的動靜！
這次不只是她聽見了，就?連妮妮都立刻警覺地站了起來，直勾勾朝著一個方向看，尾巴保持水平擡起。
這是在打探，說明那裏?真的有人。不一定?就?是人，但的確有東西。
葉瀾手中的動作一下就?停了。鬼神之說，現?在不是午夜，她也不敢往這個方面想?，於是大概料想?到那動靜來源於偷水的人，可?能是方才火堆熄滅，光亮不明顯，對方這才動了偷水的心?思?。她緩緩蹲下，豎了根手指在自己唇上，示意妮妮不要叫的同時又快速收斂了一把?柴火在手中，聚到火堆前點燃。
“沖過去，咬住那人的腿，別?讓他跑了。”葉瀾拍拍狗子的背，一聲“去！”剛落下話音，就?見妮妮像是一支箭般沖了出去。她也不甘示弱，舉著火把?就?朝那邊奔，邊跑邊喊著“偷水啦偷水啦！”
稻田那端很快響起亂七八糟的動靜，葉瀾邊跑邊嚷嚷，什麽話都喊一通，村裏?守夜的人都被她的聲音吸引過來。狗吠聲，人的叫罵聲，還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。眾人的火把?像是要把?這片天點亮。
有了光，視野就?亮了起來。
偷水的人是個生面孔，似是沒聽見狗吠聲，沒料到這裏?還有條狗，因此並沒有防備。此時褲腿被狗死死咬著，他蹬著腿想?要驅趕，但顯然是無用功。眼?看著火把?的亮光越來越近，就?要懟在自己面前，那人肉眼?可?見緊張起來，腿上的力氣越發大，甚至重重踹了妮妮幾下。
對面畢竟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，葉瀾不敢貿然上前，只等村民到場才敢靠近。等到葉瀾來了，妮妮也沒有松口的打算，依舊是死死咬著對方，免得那人傷害到自己的主?人。
“就?是他來偷水了！大家不要讓他跑了！”
原本零散的點點星火聚集在一起，橘黃跳動的火光讓偷水賊忍不住擋著眼?睛。聽到動靜來的村民多數都是男人，身?強力壯，很快就?將偷水賊的逃路堵得水洩不通。走在最前頭的男人將賊人摁在地上，然而到了這時妮妮都還不肯松口。
“嘿你這狗，就?不怕待會兒把?你的牙給掰了？”
葉瀾喚了一聲“妮妮”，它這才松了牙齒，退身?擋在葉瀾身?前。
“沒事吧，那人有沒有傷到你？”這種時候也輪不到葉老爹湊上前，他極為幹脆地站到葉瀾身?邊，此刻仍覺得膽戰心?驚，若是當初堅持替她守夜就?不會遇到此事。一想?到這，男人的腸子都悔青了。
葉瀾反倒是最鎮定?的一個，她搖搖頭，指了指緊貼自己小腿的妮妮，“一直護著呢，我沒事。”
村民開始找繩子將人捆了起來，有人朝葉瀾喊了一聲，叫她去地壟看看。她舉著火把?到剛才偷水賊所?在的位置走了一趟，果然看見地壟被挖出了一個缺口，水正從哪兒往外?流。她將豁口重新填上，又檢查了一遍，村民們也將人捆了起來，接下來就?是要把?人帶到村內的祠堂處置。
浩浩蕩蕩一群人鬧了小半夜，動靜將房內睡著的不少人都引了過來，吵吵鬧鬧的聲音聽得人腦瓜子一陣一陣發漲。待到結束時，天已經有亮了的痕跡。
這一夜不太平，尤其是偷水賊這一遭著實讓葉瀾多廢了不少精力。眼?看天已經亮了，賊人也被捆了起來，她也沒有繼續守著的必要，便用鋤頭將進水的地壟歸回原樣，帶著妮妮回家去。
天黑看不清楚，天亮才發現?妮妮走起來一瘸一拐。葉瀾想?起那偷水賊踹的那幾腳，怒火此刻才真正燃燒起來。
“誒誒誒，作甚去？”葉老爹拽住她的胳膊。
“他踹我的狗！”
賊人身?後跟著的村民踹了那人一腳，似是在替葉瀾解氣。葉老爹順勢安撫道，“行了，葉老會處置他的，快回去吧，眼?睛都青了。”
葉瀾還是不放心?，抱著妮妮去宋郎中那檢查了一番才肯作罷。
治人宋郎中在行，找他治狗的，葉瀾是獨一份。他也看不出什麽來，只能摸摸骨，看狗精神頭不錯，他這才給出了診斷，“沒大事，歇幾天應該就?又能活蹦亂跳的。你若是不放心?就?找看牲畜的再看看，我這兒是醫人的，給狗把?脈還是頭一遭。”
宋張氏瞪他一眼?，又擰了他的胳膊一把?，轉而對葉瀾道，“別?理這人，快回去歇歇吧，熬了一夜了都。”
葉瀾道了謝，這才抱著妮妮回去，走時還聽見夫妻兩在拌嘴，“我也熬了一夜，怎麽不見心?疼我。”諸如此類的話。
她倦極了，安置好妮妮，回到屋裏?褪去外?衣，幾乎是沾到床就?睡了過去。
翌日將收購來的梨車到鎮上，她守夜時候發生的事也就?傳到了鋪內眾人耳朵裏?。
“我嫂嫂可?厲害了，她當時一點都不怕那賊人，舉著火把?就?沖了上去，對面嚇個半死，還想?反抗呢，要不是村裏?的叔叔伯伯已經到場，我嫂嫂定?要沖上去揍那人一頓！”
葉瀾睡醒之後就?發現?李映香帶著孩子守在自己身?邊，她睡飽一覺，精神頭也好，正好到了吃飯的時候，她就?在飯桌上把?守夜的經過說了出來。
兩個孩子就?在旁邊停著，一個英勇無畏的女英雄形象就?在眼?前浮現?出來了。秦時予恨不得將這件事昭告天下，書院裏?的同學?都免不了聽一遍，待中午到鋪子裏?用飯，他又將這事同眾人說了一遍。
只不過難免添油加醋。
葉瀾哪裏?不怕，就?算是小指這麽大點的蛇都能把?她嚇得夠嗆，還有小時候聽人講的鬼神故事，夜裏?一渲染就?變得可?怖至極。夜色倒是好，天上的星河看著賞心?悅目，可?惜沒有這個心?思?去賞，全被恐懼和?黑夜打攪了。
她敲敲秦時予的腦袋，提醒他道，“你又沒跟著我一塊去，眼?睛什麽都沒看到，怎麽知道我不怕的？”
秦時予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：“那當然啦，你能上街做生意，又能帶著阿敏姐去各個村子裏?收果子，還敢一個人去守夜，我就?沒見到過比你更勇敢的人了。”
留在鋪子裏?用飯的其中一位大娘也應和?：“是嘞，我就?沒看見比掌櫃的更能幹的女子，我們這些都是粗人，只能幹些粗活，掌櫃的不一樣，生意做得也是頂頂好。”
葉瀾被誇的不好意思?：“哪的話，盡聽這孩子吹噓，我只是扯著嗓子喊，做關鍵事的還得是同村那些人。”
“何止是喊人這一件事，就?說守夜吧，早年我也是住在村裏?的，這事兒我曉得，夜裏?真是怕得很，這些活都是讓男人去幹的……”
怕說話的大娘繼續說下去會提到一些人，方敏趕緊把?話接了下去，“誇你你還不樂意了，掌櫃的你就?受著吧。”
言罷她將視線挪向一邊撥算盤的趙子淮，揚著下巴喊他一聲，“誒，換了你去守夜，你敢不敢上去捉那偷水賊？”
未等趙小開口回答，姑娘已經收回了視線，輕嗤一聲，“算了，我也不想?知道。”
大人都露出一個心?照不宣的笑，覺得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有趣得很。趙子淮之前對方敏愛答不理，如今卻事事都想?湊到她身?邊去。就?拿葉瀾回村農忙這一時間段發生的小事來說，趙子淮早早就?來鋪裏?幫手，忙上一個時辰再回書院授課，大家都是長著眼?睛的，能看出來他是為了替睡遲的方敏分擔。再說去別?村收果，兩人也是結伴而行。還有算賬之事，基本上也都落到了趙子淮身?上。
葉瀾大抵能明白趙子淮的心?思?，從前方家盛極一時，他一個窮書生，給不了方敏什麽。朝廷撥下來的銀子不夠書院的開銷，他每月都得自掏腰包貼補，若是和?方敏在一起，以?這姑娘的直腸子，定?會想?方設法給他錢。一個孩子還行，若是鎮上村裏?其??他人家見了，都把?孩子送過來怎麽辦？這只會是一個巨大的窟窿，光用銀子填不滿。
趙家已經出了一個入贅的趙大，總不能他也贅入別?家。別?人會怎麽看他趙家，又會怎麽看他娘？只會說他娘辛辛苦苦養大了兩個兒子，結果都是給別?人養的贅婿。更不能讓方家給他填書院的窟窿，白白增添麻煩。
現?在不一樣了，眾人皆知方家沒落，現?在這鋪子不只是老方家的了，就?連他趙先生就?要給鋪子“打工”。他趙子淮和?她方敏“平起平坐”，郎兒追姑娘，她也不會落人口舌。
說他無能也好，說他周到也罷，總之趙子淮就?是在以?自己的方式表露自己的心?意。
只不過就?要看姑娘吃不吃這套。
看方敏那樣子，估計也是自得其樂。她不是什麽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，家裏?經歷了這一遭可?謂是元氣大傷，也讓她見識到了人心?冷暖，若只顧兒女情長，只會寒了爹娘的心?。
“你們渴不渴，我去洗幾只梨來吃。”方敏起身?拍拍裙擺，提著步子就?往後院走。
而趙子淮很快也停下了撥算盤的動作，朝眾人點頭示意，隨後也跟了上去。
葉瀾也起身?，笑著開口道，“我也得去肉鋪看看，還得給我家妮妮買兩根骨頭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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曬梨幹要選在好天。
太陽要有把?地蒸幹的架勢, 在院裏?撒歡的孩童沒跑一會兒就?大汗淋漓，老老實實坐在屋檐下歇晌。就?連狗子都覺得地板燙腳，藏著肉墊窩在小主?人身?邊, 時不時揚起腦袋，嗅一嗅從鍋裏?飄出來的香氣。
“嫂嫂，梨子什麽時候才煮好啊。”
聽見妹妹說話, 秦時予頭都沒擡，提著筆說道，“剛剛才吃過一只梨子, 真饞。”
“嫂嫂給我吃的，你管我。”
自打月姐兒去了書院念書，說話是越發利索了, 兩人每日不拌下嘴渾身?都不利索。秦時予故作高深搖搖頭，“誰管你，只要你不怕變成後巷那個胖阿奶一樣, 隨便你吃多少都行。我是怕家裏?養了頭大肥豬, 將吃的全吃抹幹凈了, 大哥回來沒東西吃。”
秦時月撅起嘴, 撒丫子就?跑向葉瀾身?邊，扯著她的衣擺表達自己的不滿，“嫂嫂你看哥哥！”
葉瀾剛掀開鍋蓋, 就?被月姐兒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。若是秦錚在，這兩人還會忌憚一下不茍言笑的大哥, 平日裏?老實穩重些。現?在老虎不在家，兩只猴子當起了“大王”, 尤其是葉瀾在場的時候，孩子氣讓人難以?招架。
她實在無奈, 用吃食哄他們轉移註意力，“小哥逗你的。快些走開，燙。把?桌子收拾一下，等晾一會兒就?能吃了。”
鍋裏?上下兩層蒸的都是梨子，蒸屜裏?放的是桃膠燉梨。清晨摘完梨回來後她便將這些來之不易的桃膠全都用溫水泡了起來，天氣熱，泡發的速度也快，原本癟癟的桃膠泡發後肉眼?可?見漲大了一倍還多。剔除裏?邊的雜質，再簡單清洗兩遍，就?可?以?和?梨一起進鍋燉煮。
挑上三顆個大飽滿的梨子，用刀切下梨蓋，再把?中間掏空，放上泡發好的桃膠，加上一小塊飴糖，加足水燉煮即可?。
蒸屜底下的就?更簡單了，都是去皮切塊的梨，加水熬。等梨甜味燉煮進水中，香味再也無法藏匿，從鍋蓋的縫隙之中彌散出來。
梨中的水分糖分多，若是不煮了再曬，水分就?無法完全蒸發，曬的時候容易長毛發黴。經過一道燉煮，多餘的水分被析出，甜味也被放大。果肉變得綿軟，簡單一抿就?化成了水，十分潤喉。
葉瀾將煮梨多出來的水倒出來，一人一碗分了去。喝上一口簡直比蜜還甜，整個嗓子都是梨水的甜味。燉梨則恰好好處，桃膠本沒有味道，中和?在梨子裏?面再好不過。滑滑的，舌頭還沒反應過來，桃膠已經到了肚子裏?。
月姐兒傻楞楞看向葉瀾。
“傻了？”葉瀾順手將小孩嘴邊掛著的一滴糖水給撇了去，又順手抹在了小孩的衣裳去，“小心?別?滴在紙上，字花了又要重新寫?了。”
吃完餐後小甜水，擺在一旁的煮梨也正好不燙手了。葉瀾將自己的空碗放在桌上，隨後就?起身?端來了箕畚。將煮梨塊一一擺開，放在太陽底下曬就?好。
早上曬的時候翻個面，等太陽西沈再收進屋裏?。待水分完全蒸發，梨幹也就?曬好了，比生梨少了一份脆口，卻多了一份韌勁。果肉幹吃起來是沙沙的口感，先前的一點點澀味被甜味完全取代，當作零嘴最好不過。
等梨子曬幹的日子，葉瀾就?忙著在各村裏?邊收梨，光是桃源村一村的梨就?給她包圓了去。村民省的起早貪黑跑一趟鎮子，還省下了一筆市金，再說葉瀾給的價格合理，大家都樂得把?梨賣給她。
梨子的果季差不多兩個月，收完最後一批果子，一群賣果的婦人圍在秦家小院閑聊。
“你家這梨幹曬得好，黃澄澄的，又甜。不像我家的，曬得黑黢黢的，家裏?那一群人都不愛吃。”
葉瀾正給選出來的一批壞果削皮，聞言朝那婦人揚了揚下巴，“曬的時候碰巧趕上好天氣了，喜歡就?多吃點，”她用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桶，“這還有呢，吃完再曬。”
那婦人搓搓手指上的果糖，笑著拒了她的好意，“嘗嘗就?好，這東西大太陽曬出來的，吃多了上火。”說到這，婦人面上揶揄的意味更甚，“我們都吃完了，你家男人回來吃什麽。”
葉瀾這次只笑笑。她削水果的技法好，從頂端開始削，削到底時果皮未斷，成圈掉在地上。此時面前的果皮積了一地，然而手上削著的果皮卻斷了。
在一旁的李映香看見這一幕，嚼著嘴裏?的梨幹左右不是滋味，於是找了話題將眾人都打發走了，“不知不覺這天色都這麽晚了，也不知道你爹做好飯沒。”
話是對著葉瀾說的，意思?卻是說給其他人聽的。
“是啊，哎呀我也得趕緊回去了，家裏?那些都張著嘴等我餵。”
“我家也是一個樣，這聊起來就耽誤時間了，一起一起。”
籬笆內因著雜亂的腳步掀起一小陣風沙，待籬笆外?的聲音小了，李映香才同葉瀾道：“她們也不是故意說這些的，你別?往心?裏?去。”
“這有何好往心?裏?去的。”葉瀾手中的動作不停，爛成泥的果子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，汁水流淌在手上，指縫都沾染上了這種氣味。她並不覺得有什麽，反倒朝對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，“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，家裏?的這些活我能幹，鋪子裏?的人更多。不過他要是在更好，我也能多偷一點懶。”
“你這姑娘，就?一張嘴不饒人。”李映香點點葉瀾的額頭，轉而說起了別?的事，“我跟你爹商量了，過幾日村子開渠放水，你那塊地就?不用讓你守了，我去給你看著。”
水稻到了揚花的日子，再過一月有餘就?能成熟，今年種的早，恰好過了中秋就?要采收。揚花是個重要的節點，稻子要充足的水，但河就?這一條，地又這麽多，幾村人都指著這一條河的水。到了這個時候，基本上家家戶戶都要守夜才行。以?免其他人把?自家水溝給堵住，將水給引到了別?處。
夜裏?蚊蟲多暫且不提，伸手不見五指的，誰看了不怕？一般守夜都是男人去做，萬一真遇上那些個偷水的，他們力氣也大。但秦錚現?在不在，這活只能落到別?個身?上。葉老爹倒是樂意替女兒去守夜，偏偏他們在同一個村，兩戶人家的地隔得又遠，走動不便。
這不，李映香就?主?動要替葉瀾守夜。她好歹有經驗，對地裏?也熟悉。
葉瀾卻拒了她的好意：“不用，您就?好好歇著，我自己應付得來。”
“跟嬸子客氣啥，那夜裏?蟲蛇多，你皮膚嫩受不住。萬一真有人偷水，小姑娘家家哪裏?打得過。”
“您就?不能想?著點好？”葉瀾手上的刀終於停了下來，“事事都要你們幫我，還當我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啊。再說連賴豪那樣的潑皮我都不怕，若真要遇見偷水的，我就?扯著嗓子喊，把?其他人都喊來。”
李映香說不過她一張嘴，無奈只能由著她去。
到了守夜那天，葉瀾就?把?兩個孩子牽到隔壁李映香家去睡，真把?他兩單獨留在家中難免不放心?。
“你帶著妮妮去，有動靜就?喊人，曉得了吧？”李映香將縫制用於驅蟲的香包給葉瀾戴上，前前後後掛了好幾個，又塞給她一把?艾葉，“天亮了就?回來。”
“知道了，您帶著他們休息，我到時候了自然會回來。”
出發的時候天剛沈下去，借著稀薄的夕陽還能瞧見路。葉瀾領著妮妮到了自家的田裏?，按照葉老爹所?說找到自家要通水的地壟。泥巴濕漉漉軟趴趴，用鋤頭一鋤就?開了個豁口，潺潺清水流出來，順著豁口流進了地裏?。
“走吧，咱們生火去。”
葉瀾在周邊撿了些細幹柴，用家裏?帶來的火種點燃。篝火熊熊燃起，今夜就?正式拉開了帷幕。白日裏?太陽灼人，到了夜裏?明顯變得涼颼颼的，葉瀾將狗子攬進懷裏?，挪了挪屁股往火堆坐得近了些，一人一狗互相依偎著取暖。
夜裏?很靜，因此任何動靜都格外?明顯。山林裏?刮出來的風聲瘆人得很，還有田裏?此起彼伏的蛙鳴。若是一直求不到偶，那咕呱聲就?不會停下。
葉瀾的神經高度緊繃，任何一點風水草動都會讓她忍不住張望，直到確認那晃動的影子來自不遠處的樹木才會稍稍安下心?來。她剛松一口氣，誰知一扭頭，火堆“劈啪”一聲響，一個人影緊隨其後出現?在面前。
她沒忍住爆了句粗口，心?跳都停了一瞬。
也不怪妮妮沒叫喚，畢竟是熟人。
“爹啊，您走路怎麽沒動靜的，嚇死我了。”
葉老爹也沒想?到會把?女兒嚇成這樣，略顯無措地撓了撓後腦勺。葉瀾又問他有啥事，他這才掏出腰側別?著的口袋，“你嬸子給做的餅子，我怕你守夜餓了，趕緊給你送過來。”
他又要把?自己身?上掛著驅蚊的香包摘下給葉瀾，後者趕緊站起身?來晃悠兩下，示意對方自己身?上已經掛了不少，“香包就?免了，嬸子給我都備齊了，您快些回去守著吧，我這邊都好。”
葉老爹又囑咐了幾句，這才原路返回。
這塊地旁又只剩下葉瀾和?狗，她重新盤腿坐下，拾了根幹凈的木棍，插上餅子湊到火堆旁烘烤。等涼餅有了熱度，她撕開一半分給妮妮吃，“我只剩下你作伴了啊，你可?千萬不能睡著。”
妮妮晃著尾巴，似是在回答她的話。
到了後半夜，葉瀾已經有些睡眼?惺忪。身?旁的火堆在她打盹的時候熄了不少，她趕忙往裏?頭添柴，又朝著那火堆吹氣。
還未等火堆重新燃起來，她忽然聽見不遠處有明顯的動靜！
這次不只是她聽見了，就?連妮妮都立刻警覺地站了起來，直勾勾朝著一個方向看，尾巴保持水平擡起。
這是在打探，說明那裏?真的有人。不一定?就?是人，但的確有東西。
葉瀾手中的動作一下就?停了。鬼神之說，現?在不是午夜，她也不敢往這個方面想?，於是大概料想?到那動靜來源於偷水的人，可?能是方才火堆熄滅，光亮不明顯，對方這才動了偷水的心?思?。她緩緩蹲下，豎了根手指在自己唇上，示意妮妮不要叫的同時又快速收斂了一把?柴火在手中，聚到火堆前點燃。
“沖過去，咬住那人的腿，別?讓他跑了。”葉瀾拍拍狗子的背，一聲“去！”剛落下話音，就?見妮妮像是一支箭般沖了出去。她也不甘示弱，舉著火把?就?朝那邊奔，邊跑邊喊著“偷水啦偷水啦！”
稻田那端很快響起亂七八糟的動靜，葉瀾邊跑邊嚷嚷，什麽話都喊一通，村裏?守夜的人都被她的聲音吸引過來。狗吠聲，人的叫罵聲，還有由遠及近的腳步聲。眾人的火把?像是要把?這片天點亮。
有了光，視野就?亮了起來。
偷水的人是個生面孔，似是沒聽見狗吠聲，沒料到這裏?還有條狗，因此並沒有防備。此時褲腿被狗死死咬著，他蹬著腿想?要驅趕，但顯然是無用功。眼?看著火把?的亮光越來越近，就?要懟在自己面前，那人肉眼?可?見緊張起來，腿上的力氣越發大，甚至重重踹了妮妮幾下。
對面畢竟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，葉瀾不敢貿然上前，只等村民到場才敢靠近。等到葉瀾來了，妮妮也沒有松口的打算，依舊是死死咬著對方，免得那人傷害到自己的主?人。
“就?是他來偷水了！大家不要讓他跑了！”
原本零散的點點星火聚集在一起，橘黃跳動的火光讓偷水賊忍不住擋著眼?睛。聽到動靜來的村民多數都是男人，身?強力壯，很快就?將偷水賊的逃路堵得水洩不通。走在最前頭的男人將賊人摁在地上，然而到了這時妮妮都還不肯松口。
“嘿你這狗，就?不怕待會兒把?你的牙給掰了？”
葉瀾喚了一聲“妮妮”，它這才松了牙齒，退身?擋在葉瀾身?前。
“沒事吧，那人有沒有傷到你？”這種時候也輪不到葉老爹湊上前，他極為幹脆地站到葉瀾身?邊，此刻仍覺得膽戰心?驚，若是當初堅持替她守夜就?不會遇到此事。一想?到這，男人的腸子都悔青了。
葉瀾反倒是最鎮定?的一個，她搖搖頭，指了指緊貼自己小腿的妮妮，“一直護著呢，我沒事。”
村民開始找繩子將人捆了起來，有人朝葉瀾喊了一聲，叫她去地壟看看。她舉著火把?到剛才偷水賊所?在的位置走了一趟，果然看見地壟被挖出了一個缺口，水正從哪兒往外?流。她將豁口重新填上，又檢查了一遍，村民們也將人捆了起來，接下來就?是要把?人帶到村內的祠堂處置。
浩浩蕩蕩一群人鬧了小半夜，動靜將房內睡著的不少人都引了過來，吵吵鬧鬧的聲音聽得人腦瓜子一陣一陣發漲。待到結束時，天已經有亮了的痕跡。
這一夜不太平，尤其是偷水賊這一遭著實讓葉瀾多廢了不少精力。眼?看天已經亮了，賊人也被捆了起來，她也沒有繼續守著的必要，便用鋤頭將進水的地壟歸回原樣，帶著妮妮回家去。
天黑看不清楚，天亮才發現?妮妮走起來一瘸一拐。葉瀾想?起那偷水賊踹的那幾腳，怒火此刻才真正燃燒起來。
“誒誒誒，作甚去？”葉老爹拽住她的胳膊。
“他踹我的狗！”
賊人身?後跟著的村民踹了那人一腳，似是在替葉瀾解氣。葉老爹順勢安撫道，“行了，葉老會處置他的，快回去吧，眼?睛都青了。”
葉瀾還是不放心?，抱著妮妮去宋郎中那檢查了一番才肯作罷。
治人宋郎中在行，找他治狗的，葉瀾是獨一份。他也看不出什麽來，只能摸摸骨，看狗精神頭不錯，他這才給出了診斷，“沒大事，歇幾天應該就?又能活蹦亂跳的。你若是不放心?就?找看牲畜的再看看，我這兒是醫人的，給狗把?脈還是頭一遭。”
宋張氏瞪他一眼?，又擰了他的胳膊一把?，轉而對葉瀾道，“別?理這人，快回去歇歇吧，熬了一夜了都。”
葉瀾道了謝，這才抱著妮妮回去，走時還聽見夫妻兩在拌嘴，“我也熬了一夜，怎麽不見心?疼我。”諸如此類的話。
她倦極了，安置好妮妮，回到屋裏?褪去外?衣，幾乎是沾到床就?睡了過去。
翌日將收購來的梨車到鎮上，她守夜時候發生的事也就?傳到了鋪內眾人耳朵裏?。
“我嫂嫂可?厲害了，她當時一點都不怕那賊人，舉著火把?就?沖了上去，對面嚇個半死，還想?反抗呢，要不是村裏?的叔叔伯伯已經到場，我嫂嫂定?要沖上去揍那人一頓！”
葉瀾睡醒之後就?發現?李映香帶著孩子守在自己身?邊，她睡飽一覺，精神頭也好，正好到了吃飯的時候，她就?在飯桌上把?守夜的經過說了出來。
兩個孩子就?在旁邊停著，一個英勇無畏的女英雄形象就?在眼?前浮現?出來了。秦時予恨不得將這件事昭告天下，書院裏?的同學?都免不了聽一遍，待中午到鋪子裏?用飯，他又將這事同眾人說了一遍。
只不過難免添油加醋。
葉瀾哪裏?不怕，就?算是小指這麽大點的蛇都能把?她嚇得夠嗆，還有小時候聽人講的鬼神故事，夜裏?一渲染就?變得可?怖至極。夜色倒是好，天上的星河看著賞心?悅目，可?惜沒有這個心?思?去賞，全被恐懼和?黑夜打攪了。
她敲敲秦時予的腦袋，提醒他道，“你又沒跟著我一塊去，眼?睛什麽都沒看到，怎麽知道我不怕的？”
秦時予信誓旦旦拍著胸脯保證：“那當然啦，你能上街做生意，又能帶著阿敏姐去各個村子裏?收果子，還敢一個人去守夜，我就?沒見到過比你更勇敢的人了。”
留在鋪子裏?用飯的其中一位大娘也應和?：“是嘞，我就?沒看見比掌櫃的更能幹的女子，我們這些都是粗人，只能幹些粗活，掌櫃的不一樣，生意做得也是頂頂好。”
葉瀾被誇的不好意思?：“哪的話，盡聽這孩子吹噓，我只是扯著嗓子喊，做關鍵事的還得是同村那些人。”
“何止是喊人這一件事，就?說守夜吧，早年我也是住在村裏?的，這事兒我曉得，夜裏?真是怕得很，這些活都是讓男人去幹的……”
怕說話的大娘繼續說下去會提到一些人，方敏趕緊把?話接了下去，“誇你你還不樂意了，掌櫃的你就?受著吧。”
言罷她將視線挪向一邊撥算盤的趙子淮，揚著下巴喊他一聲，“誒，換了你去守夜，你敢不敢上去捉那偷水賊？”
未等趙小開口回答，姑娘已經收回了視線，輕嗤一聲，“算了，我也不想?知道。”
大人都露出一個心?照不宣的笑，覺得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有趣得很。趙子淮之前對方敏愛答不理，如今卻事事都想?湊到她身?邊去。就?拿葉瀾回村農忙這一時間段發生的小事來說，趙子淮早早就?來鋪裏?幫手，忙上一個時辰再回書院授課，大家都是長著眼?睛的，能看出來他是為了替睡遲的方敏分擔。再說去別?村收果，兩人也是結伴而行。還有算賬之事，基本上也都落到了趙子淮身?上。
葉瀾大抵能明白趙子淮的心?思?，從前方家盛極一時，他一個窮書生，給不了方敏什麽。朝廷撥下來的銀子不夠書院的開銷，他每月都得自掏腰包貼補，若是和?方敏在一起，以?這姑娘的直腸子，定?會想?方設法給他錢。一個孩子還行，若是鎮上村裏?其??他人家見了，都把?孩子送過來怎麽辦？這只會是一個巨大的窟窿，光用銀子填不滿。
趙家已經出了一個入贅的趙大，總不能他也贅入別?家。別?人會怎麽看他趙家，又會怎麽看他娘？只會說他娘辛辛苦苦養大了兩個兒子，結果都是給別?人養的贅婿。更不能讓方家給他填書院的窟窿，白白增添麻煩。
現?在不一樣了，眾人皆知方家沒落，現?在這鋪子不只是老方家的了，就?連他趙先生就?要給鋪子“打工”。他趙子淮和?她方敏“平起平坐”，郎兒追姑娘，她也不會落人口舌。
說他無能也好，說他周到也罷，總之趙子淮就?是在以?自己的方式表露自己的心?意。
只不過就?要看姑娘吃不吃這套。
看方敏那樣子，估計也是自得其樂。她不是什麽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，家裏?經歷了這一遭可?謂是元氣大傷，也讓她見識到了人心?冷暖，若只顧兒女情長，只會寒了爹娘的心?。
“你們渴不渴，我去洗幾只梨來吃。”方敏起身?拍拍裙擺，提著步子就?往後院走。
而趙子淮很快也停下了撥算盤的動作，朝眾人點頭示意，隨後也跟了上去。
葉瀾也起身?，笑著開口道，“我也得去肉鋪看看，還得給我家妮妮買兩根骨頭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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